雨势不大,这样的细雨最难停息,天色灰扑扑的,压得人心头也积攒着一股郁气不得抒发。
颜初霁吃过药便退了热,裹在骆扶桑给他剪下来的
毯子一角里,浑身出了一层汗,夜里便想泡个澡。
可这也是一桩麻烦事。
浴缸是用不得了,骆扶桑本打算把他托在手上用洗手池水龙头的,可颜小少爷坚定不移地拒绝了,并表示自己欲将洗手池当浴缸用。
洗手池里放了洋甘菊香味的精油沐浴球,洗发水和沐浴乳都被骆瀛洲挤了点出来搁在小白瓷碟子里,放入深度适宜的温水,一切准备就绪后,才伺候着小少爷坐了进去。
骆扶桑仍欲啰唣,便被忍无可忍的骆瀛洲一把揪了出去,可后者自己却贴着门框絮叨:“阿霁哪里不方便要记得喊我。”
颜初霁直接使唤道:“我想吃姜撞奶,给我做。”
骆瀛洲依依不舍地往厨房去了。
——
颜小少爷裹着手帕大小的毯子角惬意地享受着骆瀛洲拿小叉子给自己一点一点喂姜撞奶,这种方式注定速度极慢,可骆瀛洲全然乐在其中。
骆扶桑在楼上酸溜溜地收拾房间,半小时后见骆瀛洲捧着人上来,可颜初霁瞧着委实有些过于……活泼了。
双颊红扑扑的,在男人掌心不住地打滚,咧嘴笑得纯稚无邪,喉间呼噜呼噜的软音似笑似叹,像吸满了猫薄荷的小奶猫。
骆扶桑拧眉,一头雾水:“阿霁怎么了这是?”
骆瀛洲罕见地沉默了下。
“应该是……醉奶了。”
——
翌日潇潇雨歇,颜初霁揉揉惺忪睡眼坐起身,骆扶桑正做好了早餐上来,将仍在打呵欠的青年揽进怀中,摸摸他柔顺的墨发,心中柔情满溢。
早餐用罢,颜初霁想着有些日子没画画了,便去书房架好了画板,洗完碗的骆扶桑闻风而动,紧跟其后进了书房。
颜初霁见他跟过来,随口道:“正好,过来给我当模特。”
骆扶桑自是满口答应,老老实实搬了张椅子坐下,却见颜初霁神色间有些莫名其妙:“愣着干嘛,脱。”
骆扶桑脸陡然涨红了,平日床笫之间虽不扭捏,可想想要青天白日的在书房里被喜欢的人盯几个钟头的裸身,便连脱衣裳的动作也迟缓至极。
t恤下摆刚撩起三公分,书房门倏地被人推开,骆瀛洲毫无不速之客的自觉,入内低声道:“我也给阿霁当模特。”
颜初霁来者不拒,只是问题在于……兄弟俩对于彼此裸裎相对极其抗拒。
颜初霁手中铅笔在指间灵活转动着,忽地弯了弯唇。
——
两个高大精瘦、一丝不挂的男人分列左右,中间摆着张立式穿衣镜,以彻底隔绝对方视线。
仅仅如此也罢了,奈何那镜子是张双面镜,骆瀛洲或骆扶桑只须以余光一瞥,便能瞧见自己赤身露体的模样。
二人愈发正襟危坐,可纵然能避开身侧的镜子,却抵不住前方不远处颜初霁时不时投注过来的目光。
眼见两位模特腿间硬物不知不觉起了变化,颜初霁却始终神色如常,仿佛司空见惯,唯有见到俩人不甚自在地收了收腿,方提醒道:“别乱动。”
“阿霁,”骆瀛洲僵着身子,踟蹰道,“这样的……你画过多少?”
颜小少爷襟怀坦荡:“记不清了。”
美术并非颜初霁的专业,不过是业余爱好罢了,可即便如此,这般情形他也已见怪不怪了。
颜初霁对于自己的无心之言能给闻者带来多大冲击是从不在意的,旁人的失意于他而言连眼中一粒尘沙都不及。
这样细细描绘,若要察觉骆瀛洲与骆扶桑相貌上的差异其实轻而易举,哪个双眼皮宽半毫、哪个人中短半毫、哪个唇角更冷锐……只是他转眼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下一回仍旧想到哪个便喊哪个,浑不介意将一个认作另一个。
便纵认错也只以为理所应当……怪只怪二人生得太过相像。
好容易画完了,颜初霁敲了敲僵直的后颈,夹着笔走向骆扶桑,铅笔尾部戳了戳他格外膨大的部位,惹来男人的一声低哼。
颜初霁却得了趣,一时促狭心理高涨,将那硬邦邦的一根挑起又压下,甚至意欲将笔尖捅进顶端小孔中。
只是颜小少爷到底不愿让骆扶桑的畜生玩意儿脏了自己的笔,故而仅是比划比划,对面男人却已不堪玩弄,分泌出几滴乳白的浊液。
颜初霁仿似饱含柔情地捧起骆扶桑的脸,而后带着他往左侧镜面转,骆扶桑瞧见了镜中自己袒裼裸裎、胯下昂扬的腌臜模样,几乎顷刻间便欲闭眼,可颜初霁不满地命令道:“好好看着。”
颜初霁眉目如造物之手精雕细琢,对着镜中神情自厌的男人天真而残忍地轻笑了声:“……脏死了。”
骆瀛洲与二人不过一镜之隔,无意间附在镜面上的指关节已收紧泛白。
推倒这面镜子易如反掌,然他始终不曾动作。
他有什么资格,他哪里配?
……然则事实上,颜初霁压根不晓得自己捧的是哪个的脸。
——
同一屋檐下鸡飞狗跳争风吃醋的日子终究会结束,在颜初霁时而醉酒,时而……醉奶中,两个月的暑假宣告终结。
骆扶桑的胃在这两个月的高强度折腾中恶化得厉害,只是颜初霁分毫未曾察觉,骆瀛洲对此更是乐见其成,骆扶桑捂着胃驰往医院时,他还能不受干扰地守着小醉猫,甭提多称心如意。
半年后,骆扶桑手中捏着薄薄一张纸,神思不属地盯着,面色惨淡至极。
“送检胃癌……可见一溃疡型肿物……”
——
毕业典礼时,距颜初霁收到骆扶桑骤然出国进修的消息已过去了一年半。
想要合影的同学太多,颜初霁几乎有求必应,结束时已近下午六点,厚重的学士服闷得人难受,直至坐进车里时吹着冷风方觉自己再度活了过来。
颜初霁头昏脑涨,也未察觉这车并非骆瀛洲所有,而是骆扶桑常开的那辆。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的最角落处,骆瀛洲不急着开车,只打算等颜初霁缓过来再走,二人一同坐在后座,骆瀛洲抽了纸巾给他温柔地擦拭掉额上细汗,帮着他解了学士服又摘了领带,又将保温桶中提前炖好又冰镇过的银耳莲子汤倒出来。
抬眼便见颜初霁将白衬衫解了两颗扣子,他耳廓与侧脸皮肤极薄,被海城一整天的毒日头晒得泛红,连微敞的领口下远山般的锁骨都染了艳色,微张着唇不规律地轻喘。
俨然一副不堪摧折的脆弱情态。
骆瀛洲握着骨瓷杯的手抖了抖,微侧过身掩饰自己胯间异常,再强作镇定地将杯子递过去:“阿霁,喝点解解暑吧。”
颜初霁接过,小口小口抿着,骆瀛洲为他褪了鞋袜,将一双赤足搁到自己膝上,动作熟稔地揉按着他足心。
骆瀛洲伺候起他来倒是技艺精湛,颜初霁一日下来的体乏解了些,随意抻了抻腿,却不料一下便踢到了骆瀛洲裤子下鼓胀的一大团,他始料未及,被那温度惊了下,一时啼笑皆非:“你……”
骆瀛洲无地自容,窘迫道:“对不起。”
颜初霁一壁喝着凉丝丝的甜汤,一壁时轻时重地踩着骆瀛洲那根畜生玩意儿,分明他才是衣衫不整的那个,却悠然闲适地将衣着一丝不苟的男人玩弄在足下。
骆扶桑情难自禁地闭上眼,此刻的狎玩令他不觉纾解,只觉四肢百骸热意愈甚,颜初霁即便偶尔用力,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小猫挠痒,直如火上浇油。
“阿霁,重一点……重一点好不好……”
颜初霁冷眼瞧着他沉湎于欲念中的贱样,蓦然取过手边摘下来的领带,绕到骆瀛洲背后将他双手绑了起来,而后收回双足,似笑非笑地望着一时怔然的男人。
骆瀛洲这般硬着不上不下的,吐息愈发粗重,颜初霁想绑他,他自然是不会挣脱的,唯有语无伦次道:“阿霁,求你再踩一踩……”
银耳莲子汤的吸引力远胜欲求不满的贱男人,故此颜初霁只是啜饮着手中汤盏,一句不答他。
骆瀛洲愈凑愈近,情难自已地印上了颜初霁柔软饱满的双唇,冰冰凉凉的甜味霎时间盈满唇舌,骆瀛洲反剪在背后的双手捏紧,动情地含吮着颜初霁的下唇。
男人舌头欲长驱直入,可颜初霁牙关紧咬,好整以暇地凝睇着他,就是不予方便。
骆瀛洲心急如焚,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讨好地不停吮吻他的唇瓣,喃喃道:“阿霁别逗我……”
甜味在二人呼吸津液间交换相融,骆瀛洲愈发着迷,终是撬开了颜初霁的齿关,恣意舔舐纠缠着他湿红的舌尖,汲取他口腔中残余的甜香。
双手受制,骆瀛洲怀中空空如也,令他心头不安至极,整个人极力贴近颜初霁,仿若唯有借此才能确认自己当真在同他深吻。
“阿霁……”骆瀛洲眸底暗芒炽热,灼热双唇一路向下,在颜初霁冷月弧光般的颈间流连不去,时而抬头轻啮他小巧的耳垂。
唇舌所到之处,颜初霁剔透如玉的肌肤蔓上桃夭之色,也不知骆瀛洲使了什么巧劲,白衬衫其余几颗纽扣竟能被他用牙咬开。
清瘦纤细的上身展露出来,骆瀛洲魔怔般吻上颜初霁心口,唇下肌肤温热细腻,心跳平稳有力,男人鼻间滚热的气息浸染其上,颜初霁不自在地微微向后挪了挪,清亮的瞳眸微微湿润,如粼粼镜湖经风吹皱,眼波无声荡漾。
骆瀛洲穷追不舍,深深俯首,唇峰埋入颜初霁腰腹,春日新柳一般的柔韧细软,颜初霁此处敏感至极,不知不觉间越发靠后,直至脊背抵住车门,又被步步紧逼的男人愈加肆意地舔弄。
“骆……”颜初霁方启唇便被身前人咬住了肚脐边缘,那一小块软肉娇嫩至极,颜初霁登时便“呜”了一声,眼中泪水摇摇欲坠。
骆瀛洲的舔舐令颜初霁酥痒难耐,可男人舌尖始终绕着腹中那一小处凹陷打转,任凭颜初霁腰肢不住颤栗也不肯放过。
颜初霁手边便是刚脱掉的学士服,他无法握紧座椅,便只得攥住那墨黑长衣,断断续续小声道:“别……嗯……”
纠缠许久后骆瀛洲方松开颜初霁的软腰,身体离开座位屈膝跪在颜初霁腿侧,继而故伎重施,用牙咬开了他裤子的系扣与拉链。
颜初霁意识朦朦胧胧,禁不住怀疑骆瀛洲究竟是人还是猛兽——何以双手失去了自由,还能以利齿将人拆吃入腹。
颜初霁坐着,下半身衣物自然褪不下来,骆瀛洲便隔着轻薄贴身的底裤含住了他胯心的一根,湿热口腔裹上最为脆弱之处,颜初霁瞬间仰起脖颈,积蓄许久的泪珠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喉间挤出不甚分明的哭腔。
骆瀛洲双手绑缚,如同投降的战俘,毫无自尊地成为掌权者的囚徒。
男人温驯地收了锋锐的獠牙,唯有软滑唇齿盘桓于伞尖与柱身,颜初霁在这般侍弄之下张着唇无声呻吟,揪住学士服的十指收紧又合拢,被撩拨得湿软的腰身却无意识地寸寸前移。
骆瀛洲这样被迫深喉也全盘接受,喉头不时感到窒息般的痛楚,可他只是吮吻得愈发卖力,颜初霁踩在拖鞋上的脚趾蜷起,趾甲清润如玉上薄釉,即便身处昏暗的地下车库,仍不减其莹莹生光。
“骆、骆……嗯呜……”
颜初霁识海愈发云雾缭绕,鼻音颤得厉害,骆瀛洲听他这样软着嗓子要哭不哭的,浑身也似被熊熊烈火吞噬。
骆瀛洲闭眼猛地一吸,颜初霁声音蓦地拔高,然他素有洁癖,赶在释放的前一秒伸手码下了纯白底裤。
乳白液体淅淅沥沥淋在骆瀛洲脸上,形容不可谓不狼狈,可颜初霁泄过后便一直娇气地掉眼泪,他便顾不得自己,慌忙拿未被沾湿的发顶蹭着颜初霁小腿,如一条谄媚成性的超大型家犬。
颜初霁不搭理他,骆瀛洲便起身坐下,柔声哄:“乖宝宝,不哭了,帮我脱衣服好不好?”
颜初霁一面抽泣,一面却直接解了那条领带,他捆的力道不小,骆瀛洲腕上一圈深到发紫的红痕赫然在目。
骆瀛洲拿了张湿巾擦了脸,方终于如愿以偿地将软乎乎的小哭包抱进怀里,吻掉他透薄眼帘之下滴落的清澈泪水,又亲亲他通红的挺翘鼻尖,最终落在他哭后温度略高的唇瓣之上。
涩而咸的眼泪消弭在缱绻亲吻之间,骆瀛洲三两下除了二人身上衣裳,经过方才细致漫长的前戏,颜初霁花穴已足够湿润,骆瀛洲棱头在穴口轻轻撞一下,便惹得他可怜地轻哼一声,甬道随之分泌出一点透明的清液。
骆瀛洲孽根一寸寸闯入,颜初霁随着他倾身的动作缓缓躺下,瑟缩着被困在男人臂弯中,在陡然加剧的抽送中颤出甜糯的幽咽。
“胀……唔嗯,慢点……啊……”
铃口触上穴内的隐蔽凸起,颜初霁后头急遽痉挛,水液浇湿了粗硬的巨物,骆瀛洲挞伐的动作愈发肆无忌惮,颜初霁勉力承受着,眼尾红如盛妆,被汹涌泪水冲刷得愈发鲜妍动人。
此时毕业生都走得七七八八,停车场里头半个外人也不见,唯有监控死角处,车身以微不可察的幅度轻轻晃动着。
相撞相离的水声、淫靡餍足的喟叹、由强至弱的哭喘……一切暧昧至不可言说的声响都在密闭的狭小空间内无限放大。
这厢地下缠绵不休,外头却已黑云压城,惊雷接二连三炸响,却始终无一滴雨坠落,异象陡生,无端教来往行人心头惶惶。
颜初霁再度登临顶峰后,骆瀛洲撑在他肩侧的双臂动了动,忽而取过角落里的学士服,动作麻利地套在了颜初霁身上。
不佩垂布的学士服凌乱歪斜,领口大敞着披在身上,下摆堆在大腿根,修长匀称的双腿盘在男人腰际。
此时此刻,神圣庄严的学士服半遮半掩,却比全然袒露更加惹人意动,偏生颜初霁眸光澄澈懵懂,纯与惑两相对立而统一,便更引人色授魂与,堕入无底深渊。
不够精细的布料贴身摩擦着软嫩的奶尖与极致后的玉茎,颜初霁崩溃地轻声哽咽着,又被骆瀛洲无比凶狠地吻住。
男人眸底满是危险欲色,学士服随着腰胯沉重的耸动时而滑上颜初霁腰侧,时而落至酪乳似的腿心,颜初霁破碎的哭哑被骆瀛洲的激吻堵住,十指几乎嵌入骆瀛洲肩头,被快意激得连霜雪似的指尖都染了血色,一阵阵麻痒微栗。
——
数千里外,手术室外唯有骆母满脸不耐地等候着,红灯熄灭时,医生面色沉重地走出劝骆母节哀,骆母闻得“医治无效”,当即捂着眼哭天抢地起来。
然而待护士将遗体推出来往太平间走时,背后骆母悲痛欲绝的神色却陡然收敛,低头烦躁地咕哝了句:“赔钱货。”
所谓出国进修不过是骆扶桑向颜初霁撒的一个善意的谎言,他在这远隔重山的都市接受治疗,初次手术后病情稳定了一段时间,然到底天不假年,查出癌细胞转移时已是回天乏术。
这样的生死关头,骆母只不过为了手术须家属签字才不情不愿来一趟,骆父连人影都不见,骆瀛洲……
正特特选了骆扶桑曾驾驶过无数次、与颜初霁做尽亲密事的车中,将他的心上人一遍遍贯穿占有,翻云覆雨,欢娱交媾
。
片刻不曾想过亲弟弟正危在旦夕。
或者说,他一直期待着骆扶桑的死亡。
——
骆扶桑短暂生命走到终结那一瞬,脑中唯有颜初霁的如画眉目,他满心眷恋,无声念了句:“阿霁。”
而这一瞬,后座上的颜初霁却被顶弄得缺氧如坠入深海,目光涣散地大口呼吸着,喷涌而出的淋漓水迹流过身下座椅,蜜穴疯狂抽搐着与骆瀛洲一同抵达极致。
脑中白芒迸溅,颜初霁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片晌失明,骆瀛洲唇黏在他耳廓,压抑着情绪温柔问:“阿霁,我是谁?”
颜初霁盯着车顶一个巴掌大的*****熊贴纸,思绪纷乱而不知今夕何夕,只知那贴纸是自己在校门口小摊贩手中随意买来敷衍骆扶桑的,也是自己赠与骆扶桑的十九岁生辰礼。
彼时骆扶桑欢喜至极,当即撕开粘在了车上,紧紧抱着颜初霁反复呢喃。
“谢谢阿霁,我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阿霁……我爱你,骆扶桑爱你,永远、永远、永远爱你。”
骆瀛洲又问道:“阿霁,我是谁?”
颜初霁直觉般脱口而出:“扶桑,你是骆扶桑……”
骆瀛洲面上登时失了血色。
颜初霁丝毫未觉异样,他困倦至极,柔若无骨地靠着男人胸膛,话音模糊:“怎么了?”
骆瀛洲将人拥紧,环着那截纤薄楚楚的细腰,吻了吻他前额,艰难咽下喉头酸苦,本能般温和道:“没有,宝宝睡吧,乖。”
——
骆扶桑尚在人世时,骆父骆母不曾念他半分好处,直至人死如灯灭了,反倒时不时想起他来。
眼见着骆瀛洲并不如他们所期许的那般争气,发觉颜小少爷对长子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二人心中怨怼便变本加厉。
骆瀛洲接了骆家事业,才发觉内里早已是腐朽不堪,连轴转了十数日,满身疲惫地回到骆家,便见父母并排坐在沙发上,皆是面沉如水。
“我问你,”骆父开口,“你弟弟走的那天,你人在哪?”
骆瀛洲耳畔不知何故一直嗡嗡轰鸣,听罢此言愈觉讽刺而吵闹——人都死一年了,居然今日才想起来算账,何况骆父不也一样缺席了骆扶桑最后一次手术?
丧事办得再隆重,神情演得再悲恸,也不过是给旁人看的表面功夫。
他懒得理会,兀自想上楼歇息,双腿却如灌铅般难以抬起。
骆瀛洲晃了晃一团浆糊般的脑袋,后知后觉自己应当是高烧得厉害。
骆父拿过一旁手杖,不收半分力道地狠狠击在骆瀛洲腿弯,后者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地,骆父又紧跟着给了他一杖,骆瀛洲脊梁钝痛,却无力抬手制止。
父母“不孝”“逆子”的斥责声此起彼伏,骆瀛洲被手杖敲得遍体鳞伤,骆父方发泄够了,丢下手杖便与骆母同去休息了。
骆瀛洲趴在地上如同一具尸体,良久,他手指才动了动,而后勉力支起身来,摇摇晃晃向外走去。
——
打从骆扶桑撒手人寰后,海城人的眼都钉在了颜初霁身侧那个位置,骆瀛洲绝非一枝独秀,且有心人早已察觉,颜初霁挑的那些多多少少都有几分骆扶桑的影子。
白月光骆瀛洲,却成了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
至于何以说是骆扶桑的替身而非骆瀛洲的……本尊若在,何需替身?甚至大抵连骆瀛洲……也不过是骆扶桑的替身而已。
一来二去,海城里但凡与骆扶桑略略相若的,都恨不得打点上下钻到颜初霁跟前去,而颜初霁在骆扶桑身故后寻了十几个乃至几十个替身,委实令人难以估量他究竟是深情……抑或薄情。
这一夜,颜初霁正与人看完电影出来,身侧的少年耳尖有些发红,正欲开口,颜初霁手机却振动起来。
“阿霁……”骆瀛洲声音刚刚传来,颜初霁便已干脆利落地报了地址,傲娇地吩咐:“限你二十分钟内到。”
而后他摁了挂断,对少年道:“我男朋友来接我,先走了。”
少年面上掩不住失落,却还是顺从道:“好……”
这少年虽与骆扶桑有些形似,行止却并不合颜初霁心意,骆瀛洲的电话也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婉拒的借口,至于所谓男朋友……颜初霁还从未将谁真当做男朋友。
不过倘若论起肖似骆扶桑,骆瀛洲自当是最无可挑剔的那个。
骆瀛洲、骆扶桑……喜欢谈不上,看着最顺他眼罢了。
骆瀛洲来得及时,颜初霁见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唇色也惨白,便随意问道:“不舒服?”
骆瀛洲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他这副形容任谁瞧着都算不得安然无恙,可颜初霁连半年前接到骆扶桑车祸去世的消息时也只是讶异地扬了扬眉梢,连葬礼都不曾前往吊唁,而骆瀛洲当下情形离死还远着呢,颜初霁方才问上一句已是施恩了。
颜家自然回不得
,二人遂去了骆瀛洲自己的别墅,骆瀛洲按指纹时轻声道:“阿霁,我今天搬出骆家了,以后……也不再回去了。”
颜初霁困得下颌一点一点,含含糊糊道:“哦……好。”
骆瀛洲浑身疼痛难忍,可见颜初霁耷拉着眼皮打呵欠却依旧掌不住失笑,托着人膝弯将他抱了进去。
因着自身体制特殊,颜初霁每日会习惯性瞧一眼天气,见屏幕上夜间有雨的标志顿了顿,思及骆瀛洲知情,也没太在意,盖好被子便甜甜入眠。
闲花沾霖,颜初霁醒来时窗外正阑风伏雨,他昨夜歇得早,压根没注意枕边人即便服了药,也痛得熬了半宿方阖眼,而颜小少爷酣然高卧一整夜,现下纵使时辰尚早,也已殊无困意。
七分钟后,骆瀛洲在生物钟的支配下艰难醒转,只觉头痛欲裂,侧身便透过窗帘缝隙见外头风雨如晦,而小不点正托着腮、包子脸气鼓鼓地睖着他。
骆瀛洲霎时清醒,电光石火间已然翻身坐起,无措道:“阿霁等久了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宝宝别生气……”
男人一壁焦炙地解释,一壁起身下床:“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去给你热牛奶。”
甫一直起腰,脊背处伤痕累累的痛意便刺得骆瀛洲打了个激灵,他唯恐颜初霁发现,只得足下生风向外去。
颜小不点在后头奶声奶气地补刀:“以前,骆扶桑从来都不会起得比我晚的。”
因骆瀛洲背对自己,颜初霁便未瞧见自己话音刚落,男人当即如遭雷殛,一时竟面若死灰。
骆瀛洲额角抽痛,却在这一秒无比清楚地认识到……死去的骆扶桑,余生却将永远、永远横亘在他与颜初霁之间了。
(全文完)